本文摘自《圣经导览手册:逐卷读经的艺术》
我们想要指出,不同的个体(也就是不同的圣经书卷)如何相辅相成,一同诉说神的故事。这件事至关重要,因此我们在本书开头加了圣经故事的综览——研究叙事的人,称此为圣经的大叙事(metanarrative)。这是圣经的全貌、最主要的故事,其他的故事都有分于其中,并且形塑这个大叙事。
圣经故事综览
当作者还是在基督教家庭中正在成长的小男孩时,我们(及我们的朋友)接触圣经的方式之一,就是每天阅读圣经金句宝盒中的一段经文。这个盒子总是忠心地驻守在厨房餐桌上。不仅如此,我们那年代的基督徒(及后来几代)都学会了一种灵修式的圣经读法:著重于仅阅读圣经零星片段,寻找「神今天要给我的话」。
这种读法蕴含的思维虽然有其深意(不停接触神话语中的确切应许),但也有缺点:它教导人们以断裂式的方式阅读圣经经文,而未顾全圣经的整体故事。
这本书的重点,是要帮助读者整全地阅读圣经。即便当「整全」指的只是「完整书卷」,读者也当时时留心不同书卷如何共同组成圣经的整体故事(欲知详情,请见《如何阅读圣经》,第五章〈旧约叙事〉,「叙事有三个层次」)。但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读者得先对圣经整体故事有所认识,而这就是本章的目的。
首先,让我们弄清楚:圣经不只是来自神的指南,也不只是一大堆必须相信的命题或是一大堆要遵守的命令。我们的确会从圣经中得到许多指引,圣经中也的确有许多真实的命题和神的命令,但圣经的内容远比这两者还要范围广大。
圣经最主要的成分是故事,这一点也不令人意外,但这些可不是普通的故事。圣经所记载的,是一切故事中最宏大的故事:神的故事。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人类追寻神的过程的另一个故事,而是神的故事,是神寻找我们的故事,这故事的主要情节可以分成四大部分:创造、堕落、救赎、完满。在这故事中,神是主角(protagonist),撒但是敌人,神的子民是演员(虽然也常常是敌人),而故事的结局则是救赎与和好。
创造
既然这是神的故事,就不会像其他故事那样,开头是人们要去寻找一位看不见的神,最后耶稣就带领人们寻见这位神。正好相反,圣经故事一开头就提到,神是创造一切的造物主:「起初,神……」。神在万有存在以前就在了,祂创造万有,因此祂超越万有,并且是万有的终点。神矗立于万有的源头,整个浩瀚而精巧的宇宙之所以存在,唯独因为神。所有受造、一切历史,最后都要透过基督在永恒的神里面,找到最终的目的和完满。
圣经又告诉我们,人类是造物主创造之工的最高荣耀——是根据神的样式所造,神能够与人相交、能够因人而欢喜快乐;人要知晓神的同在(presence)、爱和眷顾所带来的纯然喜悦。神以祂的形像创造人,因此唯有人能够看见神、享受与神的团契。但我们仍是受造,因此要倚靠造物主才能在世上存续。这部分的故事记载在创世记一至二章,但在整个叙事中,这段故事不停重复出现。
堕落
圣经故事的第二部篇幅既长且充满悲剧。从创世记第三章开始,黑暗的旋律便开始贯穿整个故事,几乎一直到最后(启二十二11、15)。这第二部故事告诉我们,世上男女如此渴望变得与神相同,在人类历史的黑暗时刻,他们选择要成为神,而不甘于只是神的造物。人类选择独立,不再倚靠神;但这并不是神起初创造人类的心意,因此结局就是堕落——巨大而悲惨的堕落。当然,今天没什么人喜欢说这故事了,但拒绝这部分,正是堕落的征状之一,也是一切谬误神学的开端。
人类受造原本是要享受与神的关系,倚赖神,并在受造的身分中找到自身存在的意义;但是,现在的我们却是落在神的愤怒下,并要经历悖逆的悲惨后果。因著人类的堕落所带来的灾难可分成以下三个层面:
首先,我们不再能够看见神的本质和性情。我们自身充满罪恶、敌意,并把这样的感受投射到神身上。我们开始责怪神:「祢为什么把我们造成这样?」「祢为什么这么残忍?」这哀声在人类历史中不停回响。我们因此成了拜偶像的,依著自己的形像制造各类神祇;人类堕落所带来的各种丑恶,都被我们重新制造成假神。保罗这样说:「他们自以为是聪明的,却成了愚蠢的。他们用必朽坏的人、飞禽、走兽和昆虫的形像,取代了永不朽坏的神的荣耀……他们用虚谎取代了神的真理,敬拜事奉受造之物,却不敬拜事奉造物主。他是永远可称颂的。」(罗一22~23、25)
我们用虚谎取代神的真理,神在我们眼中就变得任性暴躁、充满矛盾与敌意、喜爱报复(一切都是人类堕落自我的投射)。但神并不是那些丑恶的偶像。保罗说,如果我们看不见神,那是因为我们成了这世界的神的奴隶,我们的心眼遭到蒙蔽,因此我们就算寻求,也无法寻见神(参林后四4)。
第二,堕落也让我们扭曲、看不清自己身上神的形像,就好像在沙尘里打滚一样肮脏污秽。我们不再像神一样慈爱慷慨、自我奉献、体贴他人、满有怜悯,而是变得悲惨而自私、毫无爱心、不愿饶恕、充满恶意。原本,人类要在一切所作所为中,反映出神的形像,但我们学会的反而是反映出神的头号敌人,也就是那恶者的形像。
堕落所带来的第三个后果,就是神不再与我们同在,因此我们也不再有与神的关系、团契。我们不再与造物主相交、在祂所造的世界中活出受造的意义,反而成了悖逆分子、失落而遭放逐,我们成了破坏神律法、滥用祂创造的受造物,并因著堕落所带来的悲惨后果而感到破碎隔绝、孤单苦痛。
保罗说,在罪的掌权下,我们成了奴隶,并且因著罪疚,既不愿也无法来到永活神面前,寻求生命和修复(restoration),反而让自身的破碎接连进入我们与他人的关系,使这些关系也不再整全(创世记四至十一章特别清楚显出这点)。
圣经告诉我们,我们是堕落的,我们与神之间有极大的距离,我们就如羊走迷(赛五十三6;彼前二25),或者像个逆子,自以为知道一切,与猪群一起住在远方,想要吃牠们的食物(路十五11~32)。心境比较清明时,我们知道,这个真理的比喻说的不仅是谋杀犯、强暴犯、虐童犯,也包含我们自己——自私、贪婪、骄傲的我们。难怪人们会觉得神不怀好意;心境清明时,我们知道自己坏到无以复加,完全应该承受神的愤怒。
救赎
圣经也告诉我们,那位恨恶罪和受造物悖逆的圣洁公义的神,也对我们充满爱和怜悯,并且是位信实的神。事实上,神怜悯并深爱祂的造物,但这些受造因著悖逆、不愿意倚赖神,跌到谷底,经历了自身的罪所带来的苦痛、罪疚与隔离。
但神该怎么做,才能进到我们里面,拯救我们脱离自身那些错误的神观,以及那悲惨的堕落所来的绝望?该怎么做,才能让逆子不只是竖白旗投降,而是甘心乐意回转、再次寻见喜乐和意义?这就是圣经故事第三部的重点。
而这第三部也是最长的一部。这段故事告诉我们,神如何救赎并修复祂这些堕落的受造,好让我们能够重新看见神、更新我们里面神的形像,并重新建立我们与神的关系。但贯穿这段故事的另一条线,仍然是人类持续的悖逆。
圣经告诉我们,神临到亚伯拉罕,与他立约(covenant),要赐福他,并要透过他赐福万国(创十二~五十);神也与亚伯拉罕的子孙以色列立约,那时候他们已成了别人的奴隶(出埃及记)。透过神的第一位先知摩西,神(现在人们知道祂的名字是雅威〔Yahweh〕。编注:在旧约圣经里,神的名字希伯来文原文为YHWH,全为子音,只有书面文字而无法发音,意为这位神其名无法称呼,但自有永有〔参出三15〕;早期拉丁文译者采用的耶和华〔Jehovah〕为YHWH与adonay〔我的主〕混合字,现代圣经学界多主张以YHWH加上现代元音的字词即Yahweh。)拯救以色列人出埃及为奴之地,并在西奈山上与他们立约,说救赎他们的雅威要成为他们永远的救赎主和保护者,并要与他们同在,而这是世上万国所没有的。但以色列人也要遵守神所立的约,他们要重塑己身,让自己更有神的样式。因此,神把律法赐给他们,既让以色列人知道神的性情,也在这段重塑期间,保护他们免于自相残杀(利未记~申命记)。
但圣经告诉我们,以色列人三番四次悖逆神,认为神赐下的律法夺走了他们的自由。他们本是牧羊人,进入了以务农为主的地区之后(约书亚记),以色列人不大能确定他们的神(他们以为雅威是牧羊人的神)是否也能让农作物生长,因此他们转向周遭他族所拜的农业与丰饶之神(fertility gods,巴力〔Baal〕与亚舍拉〔Asherah〕)。
以色列人因此经历了好几轮的压迫和拯救(士师记),但在这段期间,也有些人真正活出神的性情(路得记)。最后,神差派另一位伟大的先知到以色列人中间(撒母耳记),他为百姓膏立了他们理想中的君王(大卫),神与这位王另立了一个约,指出他的某位后裔要永远治理他的百姓(撒母耳记上、下)。但令人悲叹的是,人们再次堕落(列王纪上、下;历代志上、下),但神仍施慈爱,差派先知(以赛亚书~玛拉基书)、歌者(诗篇)、满有智慧的贤哲(约伯记、箴言、传道书)到他们中间。到最后,以色列人的悖逆不忠让神忍无可忍,神终于以利未记第二十六章和申命记第二十八章所承诺的咒诅来审判祂的百姓。但即便在这里(参申三十),仍然有关乎未来的应许(可参考如以赛亚书四十至五十五章、耶利米书三十至三十二章、以西结书三十六至三十七章等经文),神要赐下新的「大卫之子」,并要把神的灵浇灌到人们心中,好让人们能够得著生命,得著转化,成为神的样式。这个最终的祝福也包含了列国的人们(外邦人)。
最后,在最后一幕尚未展开、第三幕就要落幕的结语之前,圣经告诉我们一个最伟大的事件:那位伟大的、最终的「大卫之子」,就是神自己,也就是浩瀚宏伟宇宙的创造者,祂取了人的样式,来到我们中间。神的儿子耶稣成了一个农村姑娘的孩子,进入一群受压迫的人中间,与他们一同生活、教导他们。最后,耶稣经历了惨绝人寰的死,并以复活击败死亡,祂对付并战胜了「假神」(也就是与我们敌对的一切势力),并且亲自背负了受造悖逆所犯下的一切罪、承担了一切惩罚。
这就是故事的核心:满有慈爱、施行拯救的神道成了肉身,来到我们中间,让我们能够重新看见神(就好像打开包装一样,让我们能够明明白白地看到神真正的样子),透过钉十字架受死和复活,恢复我们里面神的形像(参罗八29;林后三18),并透过所赐下的圣灵,永远与我们同在。那样的启示(revelation)、那样的救赎何等惊人,几乎可说令人难以置信。
圣经故事伟大的地方,就在于它告诉我们神的事情:神为了爱祂的敌人,愿意牺牲自己以至于死;神宁可经历我们应受的死亡,而不要与祂为了自己的喜悦所创造的人类隔绝;这位神有我们的样式、体验了我们身为受造的一切,并背负我们的罪,好让祂能够赐给我们赦免与和好;神不会让我们就这样离去,祂会追求我们每一个人,即便是最糟糕的坏人,好让我们能够恢复与祂喜乐的团契;透过耶稣基督,神永永远远与祂所爱的受造相连,以至于我们能够如此称呼、颂赞祂为「我们主耶稣基督的父神」(彼前一3)。
这就是神的故事,神那无可测度的爱和恩典、怜悯与饶恕的故事,而神的故事也因此成了我们的故事。这故事告诉我们,我们什么都不配得,却得到了一切;我们原该下到地狱,却进入天堂;我们原该被抹除消灭,却得到神的温柔保抱;我们原该遭神拒绝、面对神的审判,却蒙神收纳成为儿女、有祂的样式、称祂为父。这就是圣经的故事,是神的故事,同时也是我们的故事。神甚至让祂创造的人类参与写作这故事!
完满
这故事尚未完结,因为最后一部仍在进行——虽然透过已经写成的,我们知道最后这一部的结局将会是什么。圣经告诉我们,神所展开的任务,要透过耶稣基督的道成肉身、受死与复活,以及所赐下的圣灵,得到完全的实现。
因此这故事与其他类似故事非常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这故事充满盼望。这故事有个终局,而那终局是当前故事辉煌的完结篇。耶稣站在他的朋友拉撒路坟前,告诉拉撒路的姐姐马大说,耶稣自己就是她现在与将来的盼望与生命:「我就是复活和生命;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要活著。」——因为耶稣就是复活,而因为耶稣也是生命,他接著说:「所有活著又信我的人,必定永远不死」(约十一25~26)。接著,耶稣使拉撒路从死里复活,借此证明了他的话。
耶稣藉著由死里复活,彻底证实了自己的话。恶人和宗教领袖杀害他,他们无法容忍耶稣的存在,因为耶稣彻底否决了他们依循自己的堕落而衍生出的一切狭隘宗教和权柄——而耶稣竟然还大胆地告诉他们,自己是通往父唯一的道路(参约十四6)。因此他们杀了耶稣。但因为耶稣自己就是生命,也是一切生命的创始者,因此坟墓无法拘禁耶稣。耶稣的复活不仅证实了他的宣称、使他在世上的生命得称为义,更带出了死亡自身的终结,并成了属他的人将要复活的凭据,从现在直到永远。
这就是圣经最后一卷书(启示录)要说的:在这故事的最后,神的公义消灭了那恶者,以及所有披戴那恶者之形像的存有(参启二十),神在爱中修复祂的创造(伊甸园),成了新天新地(参启二十一~二十二)。
这就是圣经中各个书卷所要呈现出的大叙事,也就是圣经的宏大故事。虽然我们提出不同的书卷在这故事中各自扮演的角色,但当读者阅读这些书卷时,我们建议读者自行思考,不同书卷在这大叙事中的位置。我们希望你也能够问自己:我在神的故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作者:戈登.费依(Gordon D. Fee)、
道格拉斯‧史都华(Douglas Stu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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